“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白天破好的苇眉子潮润润的,正好编席。”
作家孙犁在《白洋淀纪事》中写下上述文字72年后,随着雄安新区的成立,河北省最大的湖泊——白洋淀迎来建国后最大规模的环境治理与保护工程。
2019年3月底,雄安新区成立两周年之际,界面新闻走访发现,雄安新区的生态治理正稳步推进,白洋淀在逐步恢复生态功能。在原先的“中国羽绒之乡”安新县大张庄村,传统中小污染企业面临转型升级,世代生活在此的村民参与到“千年大计”的城市化进程中。
淀边村的变化
印有“中国羽绒之乡”几个字的牌匾已经拆除。大张庄村口往日的痕迹隐约可见。这个位于白洋淀水边的村庄,正在环保治理中被重塑。
大张庄村位于安新县城东约3公里,拥有2000多人口,村庄东方紧挨白洋淀。除却羽绒产业,大张庄村北侧的白洋淀旅游新码头带动了这里的诸多副产业,农家乐随处可见。
华北平原的3月乍暖还寒,白洋淀景区刚刚结束冬季停业的冰期。村民介绍,游客会在清明过后纷沓而至,一房难求。而在2019年3月下旬,白洋淀尚处淡季,码头游客稀少,路边羽绒厂一家挨着一家,多数大门紧闭,斑驳掉漆的牌匾提醒着到访者这座村庄曾有过的历史。
这里曾是中国北方最大的羽绒生产加工集散地。南方周末2014年的一篇报道提到,不少羽绒厂在晚上10点时依然灯火通明,载有一包包鸭毛的货车驶入厂内,空气里弥漫着菜市场常有的羽毛腥味。
不过,2019年3月24日的大张庄村,下午5点已颇为寂静,街道空空荡荡,春寒料峭。
一家羽绒工厂的负责人李辉告诉界面新闻,村子里鼎盛时期有一百多家羽绒厂,主要加工羽绒、羽毛、羽绒服、羽绒被等。
公开资料显示,2016年,中国轻工业联合会与中国羽绒工业协会联合授予河北省安新县“中国羽绒之乡”称号。
羽绒产业是安新县支柱产业之一,据保定日报此前报道,截至2015年底,安新县羽绒业完成总产值50.7亿元,占全县工业总产值的20%。安新县主要的羽绒工业区位于大张庄村。
与之伴随的是羽绒业带来的环境污染,甚至在此前媒体报道中,大张庄的羽绒厂多次被称为白洋淀边的一颗“毒瘤”。
李辉告诉界面新闻,羽绒工业的污染主要存在于洗绒环节,即将运来的羽毛水洗后烘干,从而用作羽绒制品的填充料。此过程难免会产生废水,是羽绒厂主要的污染源。近年来,安新县对涉水羽绒企业进行了多次整治,但大张庄的羽绒产业污染状况就像烫手山芋,污水直排仍难以避免。
直到雄安新区的建立,白洋淀环境治理成为规划中的重要一环,多年污染顽疾终于得以解决。据中国雄安官网消息,2018年8月,安新县对所有羽绒企业涉水工段进行了依法取缔,彻底消除涉水羽绒企业的水污染风险。
安新县政府工作人员在上述报道中表示称,洗绒工段取缔之后,羽绒企业的经营成本将大幅提高,这一措施不仅对水污染治理意义重大,也成为倒逼羽绒企业转型升级或外迁的重要手段。
李辉告诉界面新闻,在洗绒工段取缔之后,诸多村民或者选择外出工作,或者将羽绒厂迁移到河北邢台或者山东。一则河北省人民政府网站的消息可以佐证:2018年11月,邢台南宫市与雄安新区合作的羽绒产业园项目在安新县举行了签约仪式,28家安新羽绒企业转型升级后将迁移至邢台南宫经济开发区。
白洋淀生态危机
白洋淀是华北平原地区最大的内陆淡水湖湿地,据《白洋淀志》,白洋淀水域有大小淀泊143个,3700条沟壕纵横交错,39个渔村点缀其中。因其在调节气候、补充华北地区的地下水、减轻气候干旱程度等方面的重要作用,白洋淀被喻为“华北之肾”。
“3月还不到季节,等清明过后和五一时候来,芦苇也绿了,那时候好看。”自幼成长在白洋淀旁边的陈玲在大张庄村开了一家饭馆,收款账户依然是之前羽绒厂的名字。
提及白洋淀这两年,陈玲感叹,雄安新区成立后,慕名而来的人特别多。“环境好了很多,每天早上都有好多人在淀边跑步。”陈玲打开短视频平台“抖音”,里面是白洋淀的日出,水面波光粼粼。
今非昔比。在此之前,白洋淀的环境危机已持续多年。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曾在1999年出版的《中国水危机》中称:“如果你读过孙犁的《荷花淀》,如果你想保留一些对那个盛开着荷花的华北明珠的向往,你就不要去白洋淀。”